记得谁说过，大部分人到了二十五岁后就不会再感到迷茫了。生活基本稳定后，不能接受的，在现实残酷的教训下也都接受了。不能习惯的，在日复一日的重复中也都习惯了。话虽消沉了点，但也不无道理。可惜的是，我这注定颠沛流离的生活与那稳定二字实在沾不上边儿。想来我也毕业三年多了，单看结果的话，混得的确有点凄凉。没事业没男人没存款不说，就连身上那点健康的零件都快被折腾残了。 我和表妹是同一年在同一所学校毕业的，同样对自己所学的专业没什么好感。不同的是，毕业后，她选择回家乡小城，而我选择了北上。于是她在医院胸外科做了实习护士，我找到一家保险公司做网络销售。刚开始她经常打电话来向我抱怨工作的劳累和工资的微薄。我那阵运气倒还不错，培训期间工资也有两千多，虽说北京消费较高，但勉强还可以维持日常生活。那个时候我最大的理想就是成为“发人深省”的作家，“名利双收”后好去环游世界。那时她倒是没什么特别想从事的行业，只希望能不用工作，每天喝茶逛街遛狗美容就好。那阵子我每天看似都很忙，洋溢着青春的热血和刚进入社会的激情。可惜好景不长，工作不到半年，我就开始厌倦每天和各种人打交道，会议不断，聚餐不断的生活模式，终于在第十个月，递了辞呈。那时我的工资已经涨到了七千多，表妹也转为了正式护士。 辞职一星期后，我找到了第二份工作，在一家小型出版社做撰稿编辑。虽说薪水少得可怜，试用期只有一千五。但我仍满心欢喜，想着终于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还暗暗对自己说一定要很努力。我们都知道，“梦想是一个说出来就矫情的东西，它是生长在暗地里的一颗种子，只有破土而出，拔节而长，终有一日开出花来，才能正大光明的让所有人都知道。”只是我们也都知道，现实往往不如想象中美好。我的工作内容竟然是写人物传记，而且是我最不擅长的历史人物。于是我只能有病乱投医，买了本厚厚的《史记》，白天黑夜的看。即便这样，我终究还是写得非常困难，半个月下来才东拼西凑了八千多字。深深地感到语言的匮乏，知识的浅薄。那阵子几乎每天我都要自我反思。也就是那个时候开始觉得，我把文字当成一种赚钱的途径或许是不对的，更何况以我的能力压根也赚不到钱，毕竟写作愿望和写作能力是两码事。那一个月我过得很不开心。王小波说的没错：“人的一切痛苦，本质上都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当后来在《关于旅行》中看到那个酷酷画画女的经历，才意识到真正有能力的人，就是无论在哪里，都能用自己喜欢的方式，过得很好的人。 我的第三份工作是在一家宠物公司做广告策划和百度推广。没错，这是我完全不熟悉的领域。说实话，我当时之所以去面试纯粹是为了那看起来还算不错的薪酬待遇，没成想竟然很顺利地通过了面试。我有时也会觉得或许是自己的生活一切都太顺利了，总是不费力地就能得到想要的，因此才会对很多事都持淡漠或无所谓的态度，少了一份珍惜的谦逊之心。接着我开始了，每月只有一天休假，从早上睁眼到晚上闭眼都在对着一台电脑拼命工作的生活(不过对于我这个不折不扣的月光族来说，没有休假最大的好处就是消费少了，一个月下来能剩下五千多)。那时每天都有人教我一些新的知识，我必须在很短的时间内学会并且完全消化，在这基础上还要自己不断研究创新。无疑这并不是我喜欢的生活方式，因此那阵子每天的工作动力就是想着努力赚钱，攒够两万就辞职去旅行。结果在一万六的时候就被父母拖去了三亚。离开北京时我倒没什么遗憾或难过之情，除了有些不舍新认识的朋友和以前的同学。走之前和发小吃饭，她说，随时等你回来。其实我心里知道，对于我选择离开的地方，大多是不会再回去了。那时我和表妹已经许久不曾联系了，听说她正在被家人催着频繁相亲。 作为我国唯一一个热带岛屿，无疑房地产是当地的朝阳行业。在长达三个月的旅行休假后我开始了第四份工作。这真是个让人热血沸腾的职业，身边的所有同事都像打了鸡血一样，精力充沛。培训期间就加班到二十二点多，这令一向性格懒散贪图安逸的我，感到甚为不适。但考虑到我那日渐羞涩的钱囊就不得不硬着头皮死撑着(北京时攒下的那点钱已经被我换成各种机票、车票、门票挥霍得差不多了)。这次工作的确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眼看着身边的同事各种熟络的销售套路，广泛的人际圈子，一批又一批到访的老顾客。我只能傻等着轮流接待的那点资源，好不容易等到的客户却三言两语就不知道要和对方寒暄些什么了。我一直不擅长和不熟悉的人说些很漂亮的话，通过这次工作，直销我想以后是不用考虑了，即便最后在一位同事的帮助下还是卖出去了一套。拿着一万多的提成，选择了辞职。其实当时也纠结过一阵子，要不要咬咬牙再坚持几个月，说不定运气好还能卖出去两套，这样至少半年不用工作了。可后来又觉得太辛苦还不开心就作罢了，然后我彻底觉得像我这种没毅力又怕辛苦的人是不会有什么大出息了。 从三亚回来后，我就突然哪都不想去了。就连一直想要成为的人，想要做的事，都觉得不那么重要了，就是突然间对生活没什么欲望了。我妈甚至怀疑我受到了什么刺激，其实我也挺纳闷的。不过生活还是要继续的，一把年纪总不能做寄生虫不是。 不久后，我就去了长春，在那里开始了第五份工作，办公室文员。那阵子是我自从业以来最为悠闲的时光，每天除了打印一些资料，打几个电话，就基本没什么事了，开始有大把的时间用来看书喝茶上网。偶尔也会为自己的颓废感慨一下，但却又抵不过安逸的诱惑，得过且过，于是日子就这样很快地过去了大半年。在这半年里我已经很少写字了，以前无论多忙多累都会持续记录，哪怕是一些心情日记。我一直以为即便我从不提起，但自己心中仍然坚持着那小小的信念，即便知道那光芒极其微弱。可我是在什么时候把那些稀松平常好似家常便饭的事情搁置的呐。我不清楚我的初衷变没变。 这种悠闲的生活，直到被我母亲大人的到访而终止。原因是她看到了我租住的房子。那是和别人合租的三居室，隔壁两间是一对情侣和一个姑娘，其实一天几乎也见不上一面。于是她问我工资多少，以前她向来不问我这问题的，因为她一直觉得我在外过得还不错。我也是这么跟她转达的。我说，够花了。够花是多少?我嬉笑着想岔开话题，反正不到一万呗。具体点?好吧，两千五(说来也怪，即便只有这点工资，我也没觉得过得有多糟。或许我最大的优点就是无论多恶劣的条件都能适应，无论多奢华的享受也都能适应)。然后，可想而知，思想政治课开始：“你说你一个月挣这么点还在这耗什么呀?赶紧回家得了。随便卖点什么也不比这少。你看像你小妹，当个小护士多好，工作越老越吃香。你说你那专业四五年都白学了。你说你现在折腾来折腾去不还是两手空空吗?除了年龄长什么了... ...”话倒是句句在理，也是字字如针呐。其实身边也有朋友劝过我，但从至亲的嘴里说出，听到的感觉就特不是滋味，会让我觉得自己很没出息。即便事实如此。说实在的，我也常常问自己，我这样做到底对不对?这样一直飘着不回家又是为了什么?理想吗?显然我现在过的日子和那所谓的理想根本没什么关系。我甚为迷茫。 我还是没有回家，我想我一定是出来太久了，而家乡终是回不去了。于它而言，我已成过客。辞职后我进了吉视传媒工作，每天也无非是机械的重复。但好歹算个国企，听着好听不是。奈何一个人随着年龄增长，梦想便不复轻盈，它开始用双手掂量生活，更看重果实而非花朵。 放假回家时正赶上表妹结婚。男友是相亲时认识的，相处四个月，彼此感觉还可以，双方家长又比较着急，就定了。我问表妹：你爱他吗?她干笑下说：有什么爱不爱的，他人挺老实，家里条件也可以，对我也行，这就够了。这不禁让我想起了钱老《围城》里所言：“结婚也无需太伟大的爱情，彼此不厌烦已经够结婚的资本了。” 她如今的工作依旧繁忙而劳累，但相对很稳定，薪水也可以，不喜欢倒也不厌烦了。她和她先生之间虽说没有爱情，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即将出世的孩子以及慢慢凝结的亲情。她这几年并没有去任何地方旅行但却用省下的钱买了辆奇瑞QQ。 我如今的工作依旧走马观灯，断断续续，但养活自己倒是没问题。我虽然没有结婚，但也正因如此，还有得到爱情的机会。我虽说这几年没攒下什么钱，但好歹也去了一些地方，过得也还算开心。 这样看来，貌似并没有谁的选择比较好这一说了。我不能接受我的人生以她那样方式度过，她不能接受她的人生以我这样的方式度过。所以很多时候当我们说羡慕对方的生活时，多半也只是说说而已，即便是这样想，也不会真的去那样过。好比我一发小，北漂七年了，现在过得还算不错，在中国银行上班，男友在钓鱼台工作。但她经常说羡慕我单身，还有机会找个有钱的主儿。而实际真有个当地的土豪追她时，又死活不同意了，还一脸坚定地说我才不会和男友分手呐。每当我又换工作的时候，她就会劝我回家乡，说辞和我妈的大致相同，反正就是各种好。可当我反问她，反正你也说不在北京定居，什么时候回来?她就会沉默片刻说，我才不回去呐，都出来这么久了，以后再不济也得在长春生活。看吧，还不是这样。就像我总和表妹说，你现在多好呀，房子车子工作男人孩子，要什么有什么，人生也不过如此了。可是要真让我现在过她的生活，我才受不了呐。没有爱情的婚姻，完全不喜欢的工作，没有自由的生活，一眼就差不多望到尽头的未来，想想都觉得痛苦。还有那些说羡慕我生活的人，想去哪就去哪，生活随心所欲，工作不爽了就换。其实要是真让你这么过，你势必是不肯的。飘来荡去没有归属感，累死累活总搬家，生病难过也没人管，还没有个稳定而光明的前程。那些风吹日晒爬山过河的徒步旅行，更是听着洒脱刺激实际辛劳狼狈。 其实不用说什么现实怎样怎样，你之所以没放弃现在的一切去追求别人那种看起来还不错的生活，只是因为你打心底还是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才是你最终所能接受的。 虽说我们一直在不断地失去，但也一直在不断地得到。只是暂且，有些人得到的都是看得见的，而有些人得到的都是看不见的。 就如武三所言：“一个人的一生，就是他自己做的各种选择的衔接和延伸。” 也许人生中的任何选择都会留下遗憾吧，但是如果再给我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我仍旧还会坚持当初的选择。我想，这就够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