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真是一个美人——个子高高的，肤若凝脂，带着浴后的清新。长而有亮泽的头发在她的肩上起舞。她有一双大而有神的褐色眼睛，分明的轮廓在晨曦里更加清晰可见。 东海岸的日出是一道特别的景观。我站在海豚鼻——一块向外延伸至孟加拉海湾的地方——观看太阳的上半边缘冉冉升起在海平面上。当东边的天空开始如一朵巨大的花展开深红色的花瓣般逐渐红透时，我被一股浪漫的感觉和怀旧之情征服了——如此清晰的记忆，并没有因为近乎十年的光阴已经逝去这个事实而褪去。 那时，我还是一个年轻的单身汉，维萨卡帕特南市对我来说并没有太多好玩的东西。每个周日早晨，我习惯天不亮就起床，前往海豚鼻，享受太阳从海面上庄严升起的壮丽景观。清新又有一丝咸味的海风不啻是一种万能药，能够缓解周六晚上因尽情玩乐而引发的宿醉后的不适感。 在观看了日出时奇妙的变化以后，我会沿着陡峭的山路下行，走到一个遍布岩石的海滩，游一会儿泳。每次，我都注意到远处有一个居民区，里面有一座破旧的建筑物，人声沸沸扬扬。我通常都对它视而不见，但很奇怪的是，有一天，我竟决定走过去看看。这是一个鲜鱼市场。大部分顾客都是附近居民楼里的家庭主妇。她们完全是一副最糟糕的周日装扮——不施粉黛，衣着邋遢，脸也没洗，头发蓬乱——这与她们前一晚在夜店里那副精心装扮的外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很失望，正要离开时，我第一次看见了她。我停了下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她真是一个美人——个子高高的，肤若凝脂，带着浴后的清新。长而有亮泽的头发在她的肩上起舞。她有一双大而有神的褐色眼睛，分明的轮廓在晨曦里更加清晰可见。我无从描述她在我内心唤起的感受。在我的一生中，我还是头一次由于强烈的渴望而感到内心疼痛。我知道这是爱。然而，我心里清楚我已经没有机会了——她脖子上戴着用来护佑婚姻的幸运项链。她结婚了——说不定还很幸福。然而，我不由地向她靠近，假装要买鱼。她警觉地朝我笑了笑，挑选了两条鲳鱼，捞出水面递给我。我设法碰了碰她柔软的双手——犹如触了电一般，一阵颤栗袭遍全身。她揶揄似的转动双眸，无声地示意“再见”，然后脚步轻快地走了。我昏昏沉沉的，以至无法跟从她，便回到自己的房间，炸了鲳鱼做早餐。不用说，味道好极了。 不久，每个周日早上，我都带着近乎宗教般的虔诚做着相同的事。她从没有错过与我的相聚——相同的地点，相同的日子，分毫不差的时间，七点整。我们依旧没有说过一句话。我太害羞了，而她或许是希望一切止步于此吧——一种美丽而缥缈的关系——这种爱如此微妙，以至一个错误的举动就可能毁掉一切。同时，我逐渐喜欢上了炸鲳鱼——鉴于我之前从不吃鱼，这确实让我很吃惊。 时间一年一年地流逝，我离开了维萨卡帕特南市，周游世界。在异国他乡，我遇见过很多漂亮的女孩，但我从没忘记她！初恋在男人的心里总占据着一个恒久的位置。 现在，近十年以后，我又回到了维萨卡帕特南市。当我沿着斜坡下山走向海滩，在我的脑海里，我依旧能生动地回想起她脸上那顽皮而矜持的神情——她那温柔的微笑和会说话的眼睛——尽管十年已经过去了。我无法再控制这不断堆积的兴奋和我心中的期望。我非常渴望能再见到她。尽管这个希望很渺茫，但我心中还是充满了期待。到达海滩后，我注意到太阳已经完全跃出海平面了。我瞥了一眼手表——快七点了。我加快脚步，几乎跑了起来，来到当年的鲜鱼市场，站在当年的位置上，那儿是我们过去常常在日出之时相聚的地方。 带着近乎焦虑的期待，我不住地颤抖，用双眼四处搜寻着。一切都没变。这个场景还和我十年前离开时一模一样。只有一样东西不见了——她不在那里！倒霉透了！我感到很沮丧，大脑一片空白。我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满怀忧郁。忽然，我感觉到那熟悉的触电似的触碰。同样的颤抖，熟悉的战栗。它闪电般把我飞快地拽回到现实。当她把两条鲳鱼轻轻放到我手里时，我感觉自己如同飘上了七重天。 看着她，我并不失望。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愈发美丽了。然而有什么东西的确已经改变了——是的！就是她的眼睛。她那大大的褐色双眼不再顾盼生姿，饱含揶揄了。她的眼里有一丝悲苦。当她向我无声地示意“再见”时，她那水汪汪的褐色眼睛里流露出一种温柔的酸楚。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震呆了，这一瞬间是如此长久，我像泥塑木雕一般站在那里，不能回应，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有当她离开时我才注意到，她那细细的脖子上不再戴着那串用来护佑婚姻的幸运项链了。 |
